一

　　以前，傻瓜事有一個富裕農民，伊萬他有三個兒子：武士謝苗、故事大肚皮塔拉斯和傻瓜伊萬。傻瓜事他另有一個未成親的伊萬閨女(daughter)叫馬拉尼婭，是故事個啞巴。武士謝苗為國王賣命，傻瓜事在外征戰。伊萬大肚皮塔拉斯進城經商，故事在一個商人那里當店員。傻瓜事傻子伊萬和啞巴閨女在家務農，伊萬靠勞動為生。故事武士謝苗作戰有功，傻瓜事做了大官，伊萬賜了封地，故事還娶了貴族的閨女為妻。他的俸祿優厚，領地寬大，卻總是入不敷出，不管丈夫掙多少，都被他那位貴族太太浪費一空，家里總是缺錢。謝苗到領地來收租賦，管事對他說：“沒有什么可收的，我們沒有牲畜，沒有挽具，沒有馬，沒有奶牛，沒有犁，都沒有耙。要把這些東西都備齊，才會有收入。”

　　武士謝苗就去找父親(father)。

　　“爹，”他說，“你這么有錢，可什么也沒給我。把產業分給我三分之一吧，我拿到我的領地去。”

　　老人說：“你什么也沒給我帶回家來，為什么要給你三分之一?伊萬和妹妹會感到委屈啊。”

　　謝苗說：“伊萬是傻子，妹妹是啞巴，他們需要什么?”

　　老人說：“聽伊萬怎么說吧。”

　　可是伊萬說：“好吧，讓他拿去吧。”

　　武士謝苗從家里拿走了一份，歸并到自己的產業中，接著又到國王那兒做事去了。

　　大肚皮塔拉斯賺了許多錢，娶了個做買賣的女人為妻，可是他還嫌錢少，跑來對父親說：“把我的一份產業交給我。”

　　老人也不想給塔拉斯一份。他說：“你什么也沒給過我們，家里的產業都是伊萬掙來的。不能讓他和妹妹受委屈啊。”

　　塔拉斯說：“留給他有什么用?他是傻子，不能娶親，沒人會嫁給他。啞巴妹妹也不需要什么。伊萬，你把糧食分一半給我，挽具我不要，牲口我只要那匹灰毛種馬，你用它耕地不符合。”

　　伊萬笑了。

　　“好吧，”他說，“我去給你套馬。”

　　塔拉斯也拿了一份。他把糧食拉進城去，把灰毛種馬牽走了，伊萬只剩下一匹老母馬，他像以前一樣干農活，供養父母。

　　二

　　這三弟兄分產業沒有爭吵，而是友愛地別離，弄得老魔鬼很沮喪。他叫來三個小鬼，對他們說：“你們看，這三兄弟：武士謝苗、大肚皮塔拉斯、傻子伊萬，他們本應該吵架的，可是他們卻能友善共處，友好相待。這個傻子伊萬把我的陰謀全破壞了。你們三個去，一個管一個，讓他們吵得不可開交，相互把眼珠子都摳出來。你們辦得到嗎?”

　　三個小鬼應道：“辦得到。”

　　“你們打算怎么干?”

　　小鬼們說：“我們先叫他們破產，窮得連飯都吃不上。接著再把他們拉到一塊，他們準會廝打得不可開交。”

　　“行，”老魔鬼說，“我看你們都挺內行的。去吧!如果不能叫他們三個大吵大鬧，就別返來見我，否則，我就剝你們三個的皮。”

　　三個小鬼跑到沼澤地里去算計，這事究竟怎么干。他們爭來爭去，誰都想找個輕松點的活兒。最終只好采用抽簽的辦法，抽到什么就去干什么。又說好，誰如果先干完了自己的事，就得去幫另外兩個的忙。小鬼們抽了簽，確定了在沼澤地里碰頭的日子，以便知道誰已經騰出了手，該給誰幫忙。

　　碰面的日子到了，三個小鬼如約來到沼澤地。他們講了講辨別的事兒干得如何。第一個小鬼從武士謝苗那兒來，他說：“我的事兒干得很順手。明天謝苗就回父親家里去。”

　　別外兩個小鬼問道：“你是怎么做的呢?”

　　這個小鬼說：“我先使謝苗膽小包天，竟答應國王要征服天下。國王于是命謝苗為統帥，派他去征服印第安人的頭領。兩軍對陣了，當天晚上我把謝苗軍中的炸藥一切浸濕，又跑到印第安人的頭領那邊，用麥秸扎了無數的兵。謝苗手下的戰士看見無數的麥秸兵從四面八方圍上來，就慌了神。武士謝苗下令射擊，但是大炮，長槍都打不響。謝苗的部隊無緣無故，望風而逃。于是印第安人的頭領打敗了他們。武士謝苗聲名掃地，封地被收回了，明天就要上斷頭臺。我也只剩下一天的事兒了，就是放他出獄，讓他逃回家去。明天我就沒事了，你們說，我來幫誰的忙?”

　　第二個小鬼從塔拉斯那兒來，他開始報告自己的狀況：“我不用幫忙。我的事也挺順手。塔拉斯最多再活一個星期。我先讓他長出一個大肚子，得紅眼病。他變得對別人的財物十分眼饞，不管是什么東西，見了就要買。他把自己的錢都拿出來，買了數不清的東西，現在還在買，但是花的錢是借來的。他已經欠下數不清的債，脫不了身了。再過一個禮拜，就到還債的日期，我就把他的貨品全變成大糞。他還不起債，就會到父親那兒去。”

　　接著這兩個小鬼問從伊萬那兒來的小鬼：“你的事兒干得怎么樣?”

　　“唉，”他說，“我的事兒可不順利。我先是往他那罐克瓦斯里吐了幾口痰，好叫他肚子疼;接著到他耕的地里去，把土地釘成一團，像一塊石頭，叫他犁不進。我原想他耕不成為，沒想到這個傻子居然駕上犁，犁起來了。他肚子痛得直哼哼，可依然不停地犁地。我把他的木犁弄壞，他回到家里又做了新的，又犁起來。我鉆到地里面去拉他的鏵，他怎么也拉不住。他一用力，鏵很鋒利，竟割傷了我的兩只手。他的地差不多要犁完了，只剩下一小條。哥兒們，幫幫我吧，如果我們治不了他一個人，我們就白忙一場。讓傻子得逞，持續干農活，他們就不缺吃穿。伊萬會養活他的兩個哥哥。”

　　從武士謝苗那兒來的小鬼贊成明天去幫忙，他們哥兒仨就合并了。

　　三

　　伊萬翻耕了休閑地，只剩下一小條。明天他又來了，想把這塊地犁完。他肚子疼，可活兒也得干。他揮起鞭子把牲口趕下地，扶好犁把向前犁。他剛掉頭往回犁的時候，突然之間之間之間犁被什么東西絆住，就像被樹根纏住了一樣。這是小鬼把兩只腳盤在木犁的叉梁上拖著他。”

　　真新鮮!”伊萬想，“這個地方原來沒有樹根，這樹根是打哪兒來的啊!”

　　伊萬伸手到犁溝里去摸，摸到個軟乎乎的東西。他抓住這東西，揪出來一看，黑黑的，像條樹根，上面另有什么東西在動，再一看，是個活生生的小鬼。

　　“瞧你這副丑樣，”伊萬說，“真叫人難受!”

　　伊萬一揮手，想把小鬼摔死在犁頭上。小鬼吱吱呀呀地叫起來：“別摔我，你要我干什么都行。”

　　“你能為我做什么?”

　　“你只管吩咐就可以了。”

　　伊萬抓了抓后腦勺，說：“我肚子疼，你能治好嗎?”

　　“能。”小鬼說。

　　“那好，你就治吧。”

　　小鬼趴在地上，用爪子在犁溝里摸了一陣，掏出一根分出三杈的草根，遞給伊萬，說：“你，只要吃一個分杈，就可百病消弭。”

　　伊萬接過草根，扯下一杈吞下去，肚子真的就不痛了。

　　小鬼向伊萬求饒：“這下你放了我吧!我鉆到地下去，再也不來了。”

　　“好吧，上帝保佑你!”

　　伊萬還沒說完，剛提到上帝，小鬼就鉆進地里不見了，像石沉水中一般，只在地里留下一個窟窿。伊萬把剩下的兩個杈塞進帽子里，持續犁地。他耕完這一小條地，把犁翻過來，回家去了。到家卸了馬，走進屋里，發現大哥武士謝苗和大嫂在家里吃飯。大哥的封地被收回了，自己十分困難才逃離了監獄，到父親家來住。

　　武士看見伊萬，對他說：“我是來你這兒住的，在我沒找到新的住處以前，你就先養活我和你大嫂吧。”

　　“好吧，”伊萬說，“住下吧!”

　　伊萬正要坐到板凳上去，貴族太太憎惡他身上的氣味，就對丈夫說：“我不能和臭莊稼漢一路吃晚飯。”

　　武士謝苗就說：“我太太嫌你身上的氣味難聞，你最好到穿堂去吃。”

　　“好吧，”伊萬說，“正好我該牽母馬出去吃夜草了。”

　　于是，伊萬拿了面包、呢袍，出門放馬去了。

　　四

　　這天晚上，武士謝苗身邊的小鬼如約來找伊萬身邊的小鬼，他是來幫忙給伊萬搗蛋的。他走到耕地里，找來找去，哪兒都沒有朋友的蹤影，卻發現了一個窟窿。他想：“唉，看來同伴出事了，得去頂替他才行。地已經耕完了，等伊萬來割草的時候再去搗亂。”

　　小鬼來到草場澆水，把伊萬的草場淹了，草地里到處是爛泥。早上，伊萬放馬吃夜草返來，磨好啦鐮刀，就去草場割草。

　　伊萬到了草場，揮起鐮刀，一下，兩下，刀刃鈍了，割不動，還得再磨。他就這樣保持著。

　　“不行，”他說，“我得回家把打刃的銼刀拿來，再帶上一個大圓面包，就算干它一個星期，不割完我就不回去。”

　　小鬼聽了，心里想：“這個傻子真鐵了心，這招治不了他，得耍別的把戲才行。”

　　伊萬又來到草場，他把刀刃打直，便開始割草。小鬼爬到草里去抓鐮刀，讓刀尖扎進泥土里，伊萬割起來十分吃力，但他終于割完了這一片，只剩下沼澤地上一小塊草場了。小鬼爬到沼澤地上，心想：“就算割斷了我的手，我也不讓傻子割這兒的草。”

　　伊萬來到沼澤地，這里的草看上去長得并不密，但鐮刀就是插不出來。伊萬生氣了，他使出全身力氣擺蕩鐮刀，小鬼逐步招架不住了，眼看狀況不妙，只好躲進矮樹叢里，伊萬一刀下去，把矮樹叢砍了一截，小鬼的尾巴也被砍掉了一半。伊萬割完草，讓啞巴妹妹來運，自己又去割黑麥。

　　伊萬帶著一把彎鉤鐮刀來到黑麥地里，斷尾巴小鬼已先到了這兒。小鬼把麥稈搞得亂七八糟，彎鉤鐮刀怎么也插不出來。

　　伊萬回家換了一把月牙鐮刀來割，終于把黑麥割完。

　　“這下該割燕麥了。”

　　伊萬說。

　　斷尾巴小鬼聽了這話，心時想：“在黑麥地里搗不成亂，那就到燕麥地里去搗亂吧，我明天早上就去。”

　　第二天早上，小鬼跑到燕麥地里一看，燕麥已經割完了。原來伊萬連夜割了燕麥，這樣就能少掉麥粒。小鬼很生氣，他說：“這個傻子砍傷了我，害我吃了苦頭。就是在戰場上我都沒有碰到這樣的倒霉事!該死的家伙，連覺也不睡，讓我跟都跟不上呢!我索性鉆到麥垛里去，讓他的麥子發霉爛掉。”

　　于是，小鬼到黑麥地里去了，它躺在麥捆堆里，麥捆慢慢發霉，它把麥捆烤得發燙，自己也烤得熱烘烘的，之后竟睡著了。

　　伊萬套上母馬，和啞巴妹妹一同下地運麥捆。他把大車趕到麥垛旁，接著就用草杈往車上扔麥捆。他才扔了兩捆，草叉一會兒叉到了小鬼的屁股上。他拿起來一看，草杈上掛著一個斷了一半尾巴的小鬼，在草杈上亂扭，想跳下去。

　　“瞧你這副丑樣，”伊萬說，“真叫人惡心!你干嗎又來了?”

　　“我是另外一個，”小鬼說，“前一個是我兄弟。我原來在你哥哥武士謝苗那兒。”

　　“不論你是哪一個，”伊萬說，“反正都是一樣的下場!

　　“他正想把這小鬼摔死在大車邊上，小鬼請求著說：“饒了我吧，我再也不敢了，你讓我做什么都行。”

　　“你能做什么啊?”

　　“任你指一樣東西，我都能讓它變成士兵。”

　　“要士兵干嗎?”

　　“你想讓他們干什么都行，他們什么都會。”

　　“會唱歌嗎?”

　　“會。”

　　“那好，你變吧。”

　　于是，小鬼說：“你拿起一捆黑麥，朝地上一戳，然后說：‘我的奴仆命令這捆麥秸變成士兵，有多少根就變多少個。’”伊萬拿起一捆黑麥往地上一戳，按小鬼的話說了。麥秸馬上散開，變成許多士兵，另有一名號手和一名鼓手在前面吹吹打打，伊萬笑道：“真有你的!好極了!用這個來使姑娘們開心開心倒滿不錯。”

　　小鬼說：“這下你放我走吧。”

　　伊萬說：“不行，我要拿脫過粒的麥秸變，以免糟踐糧食。你教教我，如何把士兵變成麥捆。我先脫粒。”

　　小鬼說：“你就說：‘有多少名士兵就變多少根麥秸。我的奴仆命令你們再變成麥捆!’”伊萬學著說了一遍，士兵又變成為麥捆。

　　小鬼又央求道：“現在放我走吧!”

　　“好吧!”

　　伊萬把小鬼掛在大車的車沿上，用一只手把他從草叉上拽下來，對他說：“上帝保佑你。”

　　伊萬一提到上帝，小鬼就鉆進地里不見了，像是石頭沉到水里去了似的，只留下一個窟窿。

　　伊萬回到家里，看見二哥塔拉斯和二嫂也坐在屋里吃晚飯。

　　大肚皮塔拉斯還不清帳，跑到父親家來躲債。一見伊萬進門，他說：“伊萬，在我發財之前，你就先養活我和你二嫂吧!”

　　“好吧，”伊萬說，“住下吧!”

　　伊萬脫下呢袍，來到桌旁坐下。

　　二嫂說：“我不愿跟傻子一塊兒吃飯，他一身汗臭。”

　　于是大肚皮塔拉斯說：“伊萬，你身上的氣味難聞，到穿堂去吃吧。”

　　“好吧!”伊萬說。

　　他拿了面包到院子里去了，說：“正好我要牽母馬出去吃夜草了。”

　　五

　　這天晚上，塔拉斯身邊的那個小鬼也如約去幫同伴們到傻子伊萬這兒來搗亂。他到休閑地上找了一陣，誰都沒有找著，只發現了一個窟窿。他再到草場，終于在泥沼中找到了半截尾巴，一會兒又在黑麥地里發現了一個窟窿。他想：“看來，同伴們都出事了，得去代替他們跟傻子干一場。”

　　他去找伊萬，伊萬已經離開麥地，去林子里砍樹了。

　　兩個哥哥嫌在一路住得太擠，叫傻子弟弟去砍樹為他們蓋新房。

　　小鬼來到樹林(wood)，爬到樹上，不讓伊萬放倒砍好的樹。伊萬按平常那樣砍樹，想把樹放倒在空地上，但是樹不向那邊倒，倒在別的樹杈上，伊萬只好又砍了一個大樹杈，費好大力氣才把樹放倒在地上。然后他砍第二棵樹，結果又是這樣，他又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樹拉出來。他再砍第三棵樹，仍然如此。這天，伊萬本打算砍好……50根原木，結果砍了不到……10根天就黑了。伊萬累極了，渾身冒汗，似乎林子里升起了霧氣，但他依然不肯罷休。他又找了一棵樹，砍出一個缺口以后，脊背痛得他實在沒勁再干下去。就把斧子扎在樹干上，坐下歇息。小鬼見伊萬停了工，很得意，心里想：“他沒勁兒了，不干了，我也歇會兒吧。”

　　他坐在高高在樹梢上，正洋洋自得，伊萬突然之間之間之間站起身來，拔出斧子，用力向相反的一面砍去，這棵樹立即裂開，轟隆一聲倒在地上。小鬼沒料到這一手，不等他把腿抽出來，樹枝斷了，夾住了他的爪子。伊萬來削樹枝的時候，看見一個活生生的小鬼，非常新鮮。

　　“瞧你這副丑樣，”伊萬說，“真讓人惡心!怎么又來了?”

　　“我是另外一個，”小鬼說，“是從你哥哥大肚子塔拉斯那兒來的。”

　　“無論你是哪一個，都是一樣的下場。”

　　伊萬舉起斧子，正要用斧背把小鬼砸死，小鬼請求道：“別砸我，你要我干什么都行。”

　　“你會干什么啊?”

　　“你要多少錢，我就能變出多少來。”

　　“好吧，變吧。”

　　于是小鬼教給伊萬變錢的辦法。

　　“你從這棵橡樹上揪下幾片葉子，放在手心里搓一搓，金幣便會掉到地上。”

　　伊萬揪下幾片樹地，放在手心里一搓，果然金幣就從手里落入了地上。

　　“這玩意兒不錯，”伊萬說，“過節的時候可以哄孩子玩。”

　　“現在你放我走吧!”小鬼說。

　　“好吧!”伊萬拿起大樹杈，把小鬼叉出來，“上帝保佑你!”

　　伊萬剛一提到上帝，小鬼就鉆進地里不見了，就像石沉水中一般，只在地上留了一個窟窿。

　　六

　　兩個哥哥都蓋了新房，合并生活。伊萬收完地里的莊稼，釀好啦啤酒，請兩個哥哥過來玩。兩個哥哥都不愿去伊萬家做客。

　　“莊稼漢的娛樂運動，有什么可看的!”

　　伊萬請了村里的農民、婦女來吃喝，自己也喝醉了，來到外面去跳舞。伊萬走到跳舞的人跟前，讓女人們向他唱喜歌，說：“我給你們看一樣你們從沒見過的東西。”

　　婦女們嘻笑了一陣，向他唱了喜歌。唱完過后，說：“好啦，把東西拿出來吧!”

　　“來啦!”伊萬說。他拎起一個播種筐就向林子里跑。婦女們笑道：“這個傻子!”

　　接著把他拋在腦后了。一會兒，伊萬跑返來了，提著滿滿一筐東西。

　　“分給你們嗎?”

　　“那就分吧!”

　　伊萬抓起一把金幣向婦女們扔已往。天哪!女人們紛紛搶著拾金幣，男人們也跳出來了，你爭我搶。有個老太太差一點兒讓人踩死。伊萬哈哈大笑。

　　“哎，你們這些傻瓜，”他說，“怎么踩一個老大娘啊。慢點，我再給你們一些好啦。”

　　他又向人群扔金幣。人們都圍著要，伊萬把一筐金幣都扔完了。可大家還想要。伊萬說：“就這么多了，下次再給吧。現在咱們跳起舞來，唱起歌來吧。”

　　女人們唱起了歌。

　　“這歌不好聽。”

　　伊萬說。

　　“什么歌好聽呢?”

　　婦女們問。

　　“你們等著，我這就讓你們開開眼界!”

　　伊萬跑到打谷場上，抽出一捆麥子，把麥粒打掉，朝地上一戳，說：“喂，我的奴仆，讓這捆麥秸變成士兵，一根變一個。”

　　麥秸捆散開了，變成許多士兵，有的打鼓，有的吹號。伊萬吩咐他們演奏歌曲，和他們一路來到街上。人們都驚呆了。

　　士兵們演奏了一會，伊萬又把他們帶回打谷場。可是，他不許任何人跟他去。他把士兵重新變成麥捆，扔到麥垛上，接著回到家中，躺在靠爐灶的角落里睡著了。

　　七

　　第二天早晨，大哥謝苗聽到昨晚的奇事，便來找伊萬，對他說：“通知我，你從哪兒帶來那么些兵，之后又帶到哪兒去了?”

　　“為什么通知你?”

　　伊萬問。

　　“為什么?有了兵干什么都行。能征服一個王國啊!”

　　伊萬很驚奇。

　　“哦?你干嗎不早說?你要多少我就能給你多少。幸好我和啞巴妹妹存下許多麥秸。”

　　伊萬把大哥領到打谷場上，對他說：“瞧著，我把他們變出來，你可得帶走，否則，他們一天就能把整個村子吃光。”

　　武士謝苗贊成把士兵帶走，于是伊萬給他變。他拿出一捆麥秸，在打谷場上一戳，就變出一連人;再取出一捆，一戳，又變出來一連人。最終他變出來的士兵把一整塊田都站滿了。

　　“怎么樣，夠了吧?”

　　伊萬問。

　　謝苗高興地說：“夠了，謝謝你，伊萬。”

　　“那好，”伊萬說，“如果還想要，你再來，我再給你變。往年麥秸有的是。”

　　武士謝苗馬上聚集軍隊，率領他們出征去了。

　　武士謝苗才走，大肚皮塔拉斯來了，他也聽說了昨晚的事，向弟弟問道：“通知我，你的金幣是從哪兒弄來的?如果我有這么一筆錢，我就能把世上的錢全都賺到手。

　　伊萬很驚奇。

　　“嘿!”他說，“我早通知我就好啦。你要多少錢我給你搓多少錢。”

　　大肚皮高興極了。

　　“那你就給我三筐吧。”

　　“好吧，”伊萬說，“咱們這就到樹林里去，再套輛車吧，你拿不動。”

　　他們趕著車進了樹林，伊萬從橡樹上揪下葉子就搓，搓了一大堆金幣。

　　“夠了嗎?”

　　塔拉斯開心地說：“暫時夠了。謝謝你，伊萬。”

　　“那好，”伊萬說，“如果還想要，你再來，我再搓，葉子還多的是。”

　　塔拉斯裝了一大車金幣，出門做買賣去了。

　　兩個哥哥都走了。謝苗去打仗，塔拉斯去做生意。武士謝苗征服了一個王國，大肚皮塔拉斯賺了一大筆錢。

　　他們碰到一路的時候，相互通知對方，謝苗說他的士兵是怎么得來的，塔拉斯說他的錢是怎么來的。

　　武士謝苗說：“我征服了一個王國，日子過得挺好，只是缺錢，得養活這些士兵啊。”

　　大肚皮塔拉斯說：“我賺的錢堆積成山，叫我發愁的只是沒人為我看管這些錢。”

　　武士謝苗說：“咱們去找伊萬，我叫他再變些兵來為你看管錢，你讓他再搓些錢來給我開支軍費。”

　　于是，他們去找伊萬。到了伊萬那兒，謝苗說：“弟弟，我的兵不夠，你再給我變一些吧，就算再變兩捆麥秸也好。”

　　伊萬擺擺頭，說：“沒用，我再也不替你變了。”

　　“為什么，”老大問，“你不是答應過的嗎?”

　　“答應過，”伊萬說，“但是我不變了。”

　　“傻子，你怎么不肯了呢?”

　　“因為你的兵打死人了。前幾天我在大路邊耕地，看見一個女人護送一口棺材已往，一路哭哭啼啼的。我問她：‘誰死了?’她說：‘謝苗的兵打來時把我的丈夫打死了。’我還以為這些兵是去演奏歌曲的，結果他們卻殺了人。我再也不變了。”

　　伊萬保持不讓步，再也不變士兵。

　　這時，大肚皮塔拉斯也來求弟弟，要伊萬給他再變些金幣。

　　伊萬擺擺頭，說：“沒用，我再也不變了。”

　　“為什么，”老二問，“你不是答應過嗎?”

　　“答應過，”伊萬說，“但是我不變了。”

　　“傻子，你怎么不變了呢?”

　　“因為你的金幣把米哈伊洛夫娜的奶牛奪走了。”

　　“怎么奪走的呢?”

　　“是這樣的。米哈伊洛夫娜原來有一頭奶牛，孩子們才有奶喝。前幾天，她的孩子們來向我討奶。我問他們：‘你們家的奶牛呢?’他們說：‘塔拉斯的管事來過，給了媽媽三個金幣，媽媽就讓他把奶牛牽走了。所以我們沒有奶喝了。’我原以為你拿金幣去玩，結果你把孩子們的奶牛奪走了。我再也不變了!”

　　傻子果斷不給，兩個哥哥只好走了。

　　兩個哥哥離開以后，在一路商量，如何減緩他們的難題。

　　謝苗說：“咱們這么辦。你給我一些錢養士兵，我給你半個王國，外加一些兵去為你看管你的錢。”

　　塔拉斯答應了。這么一來，兩兄弟都做了國王，而且都很富有。

　　八

　　伊萬仍然在家侍養父母，和啞巴姑娘一路下地干活兒。

　　有一日，伊萬的一條看家的老狗病了，它渾身長滿疥癬，奄奄一息。伊萬很同情它，就從啞巴妹妹那里取了點面包，放在帽子里，丟在地上讓狗吃。帽子破了，草根的一個杈伴伴隨著面包掉在地上，老狗把它們一路吃了下去。老狗剛把草根吞下去，馬上又蹦又跳起來，搖著尾巴，汪汪直叫，病完全好啦。

　　父母親看見了，十分驚訝。

　　“你用什么把狗治好啦?”

　　他們問。

　　伊萬回答：“我有兩杈草根，能治百病，這條狗吃了一個杈。”

　　恰幸虧這個時候，國王的閨女病了，國王向全國城鄉各地啟示：誰治好公主的病，誰就可以得到重賞，如果是個單身漢，就把公主嫁給他。伊萬家所在的那個村子也收到了告示。

　　父母親把伊萬叫來，對他說：“你聽到告示了嗎?你說你的草根另有一個杈，快去把公主的病治好，你就會得到永遠的幸福。”

　　“好啊。”

　　伊萬說。

　　伊萬收拾好行囊。家人給他穿好衣服。當他來到臺階上時，卻看見了一個乞討的女人站在那里，她的手殘廢了。”

　　我聽說你會治病，”那女人說，“請把我的手治好吧，我自己連鞋也穿不出來。”

　　伊萬說：“好吧!”

　　他拿出草根的第三個杈，遞給那女人，叫她吃下去。她吃下去先手就好啦，還趕忙把手舉起來揮動。這時，父母親出來送伊萬上路，發現伊萬把最終一根三杈草根給了人，不能為公主治病了，就責怪他：“你珍視一個討飯的，就不珍視公主!”

　　伊萬覺得公主也可憐，就套了一輛車，車上鋪好稻草，坐上車，預備出發。

　　“你去哪兒，傻子?”

　　“去給公主治病。”

　　“你還能用什么治啊?”

　　“沒事。”

　　伊萬說著，趕車走了。

　　他到了王宮門口，剛踏上臺階，公主的病馬上就好啦。

　　國王非常高興，把伊萬叫去，給他換了衣服，收拾得漂漂亮亮。

　　“你做我的女婿吧!”國王說。

　　“好吧!”伊萬說。

　　于是，伊萬娶了公主。不久，國王去世了，伊萬就作了國王。

　　九

　　三兄弟辨別生活，統治著自己的王國。

　　大哥武士謝苗日子過得挺好，除了麥秸變的兵之外，他又征募了許多真正的兵。他下令全國，每十戶人家派一人當兵，當兵的人要身材魁武，肌膚白凈，五官端正。他征集了許多這樣威武的士兵，加以練習。要是有人反抗他，他馬上派出這些士兵去執行他的命令。人人都怕他。

　　他的日子過得稱心如意。凡是他想得到的或是看了一眼的東西，一切歸他所有。他把士兵派出去，去搶他想要的一切。

　　大肚皮塔拉斯的日子也過得也很好。他從伊萬那里得來的錢非但沒有削減，反而大大增加了。他在自己的王國里創建了一套絕妙的制度。他把錢都藏在自己的大木箱子里，卻向老百姓征收各種各樣的賦稅，諸如人頭稅、燒酒稅、啤酒稅、婚嫁稅、喪葬稅、通行稅、車馬稅、樹皮鞋稅、包腳布鞋、綁鞋繩子稅等等。只要他想得到的東西他都能得到。為了金錢，人們什么都送，什么活兒都干，因為人人都需要錢。

　　傻子伊萬的日子過得也挺好。他安葬了岳父以后，馬上脫下國王的衣服，讓妻子收藏在大木箱里，自己又穿上粗布衫褲和樹皮鞋，去干農活。

　　“我悶得慌，”他說，“肚子越來越大了，飯也吃不下，覺也睡不著。”

　　他把父母親和啞巴姑娘接來，又干他的農活兒去了。

　　“你是國王啊!”

　　“不要緊，國王也要吃飯嘛。”

　　伊萬說。

　　一位大臣來拜見國王，對他說：“我們沒有錢支付薪俸了。”

　　“不要緊，”伊萬說，“沒有就不付了!”

　　“沒有薪俸，大家就不供職啦。”大臣說。

　　“不要緊，”伊萬說，“他們不供職就能騰出手來干活，讓他們去運糞，他們的糞積得夠多的了。”

　　有人找伊萬打訟事。一個說：“他偷了我的錢。”

　　伊萬說：“不要緊!這就是說，他需要錢。”

　　人們都說伊萬是個傻子。妻子就對他說：“大家說你是傻子。”

　　“不要緊。”

　　伊萬說。

　　伊萬的妻子前思后想，可她也是個傻子。

　　“難道我還能反對丈夫?”

　　她說，“夫唱婦隨嘛。”

　　她脫下王后的衣服，把它們收進大木箱里，去找啞巴姑娘學干活。她學會了以后，就幫伊萬的忙。

　　于是，所有的聰明人都離開了伊萬的王國，只留下些傻子。

　　大家都沒有錢，都以勞動為生，自己養活自己，也養活美意人。

　　十

　　老魔鬼一向在等候小鬼們的音訊，想知道他們是如何叫那三兄弟破產的，但是音訊全無，他就親自去察看。他找來找去都沒有找著，只發現三個窟窿。他想：“看來，他們失敗了，我得親自動手才行。”

　　他去找那三兄弟，但他們都已經不在原地了。最終在三個王國里找到了他們，發現他們都過得挺好，每人統治著一個王國，老魔鬼大失所望。

　　“好!”老魔鬼說，“我親自動手干!”

　　他先去見謝苗國王，但不是以魔鬼面目出現，而是變成一位將軍。

　　“謝苗國王，”老魔鬼說，“聽說你是一位偉大的武士，我對這一行也很精通，愿為你效勞。”

　　謝苗盤問了他一陣，見他是個聰明人，便決定任用他。

　　新來的將軍向國王發起：怎樣才能創建起一支壯大的軍隊。

　　他說：“第一件事，就是要多招兵，否則你這個王國里閑呆著廝鬧的人太多。只是年輕人，不管三七二十一，都要抓來當兵，這樣你的軍隊就會比原來多四倍;第二件事，是要制造新的槍炮;我能給你制造一種槍。這種槍一次可以發射……100發子彈，噼噼啪啪就像爆豆子似的。我再造一種可以噴火的炮，無論是人，是馬依然墻，會一切燒得一干二凈。”

　　謝苗國王服從了新將軍的話，下令把年輕人全都抓來當兵，又開了新的兵工廠，制造新的槍炮;然后就去攻打鄰國。對方的軍隊剛沖上來，謝苗國王就下令自己的士兵向他們開火，對方的人馬上有一半成為殘廢大概被燒死。鄰國國王嚇得向他投降，把王國交給了他統治。謝苗國王得意極了。

　　“下面我要去征服印第安人的頭領。”他想。

　　印第安人頭領聽到了謝苗國王的各種辦法，就照搬他的辦法，又加上自己的一些設想。他不只抓年輕須眉當兵，連未婚女人也抓去，軍隊擴充得比謝苗的還要重大。槍炮也是模仿謝苗國王的方式制造的，除此以外，他們還發明了在天空上飛行的武器，從天空上往下拋炸彈。

　　謝苗國王去攻打印第安人頭領，自以為又能像上次那樣征服對方，結果搬起石頭竟砸了自己的腳。印第安人頭領不等謝苗的軍隊開槍，就派女兵從天空上朝謝苗的軍隊扔炸彈。扔下的炸彈就像用硼砂打蟑螂(cockroach)一般，打得他們四散奔逃，丟下了謝苗國王自己。印第安人的頭領奪了謝苗的王國，武士謝苗逃到別處去了。

　　老魔鬼收拾了老大以后，又去找塔拉斯國王。他變成一個商人，在塔拉斯王國落了戶，辦了一個制造錢幣的企業。這個商人肯出高價收買貨品，大家都到他那里去賺錢。人們口袋里的錢多了，把所欠的稅款都還清了，這樣各種稅都能按時交納。

　　塔拉斯國王高興極了，他想：“真是感謝這個商人，以后我的錢又會增加了，日子也會過得更好。”

　　于是塔拉斯國王有了新的念頭，打算蓋一座新王宮。他出了通告，讓百姓給他運木料和石料、出工，承諾出大價格。塔拉斯國王以為百姓會像已往一樣，為了錢都到他這里來干活兒;不料卻不是這樣，木料和石料全都往商人那里運，工人也都往那邊跑。塔拉斯國王便加價，商人也跟著加價。塔拉斯錢許多，商人的錢更多，結果是商人占了上風。王宮只好停建。塔拉斯國王又想蓋一個花園。秋天到了，塔拉斯又通告百姓，請人們來為他種園子，但是沒有人來。人們都給商人挖水塘去了。冬天到了，塔拉斯國王想買貂皮做皮襖，他派侍臣去買，侍臣返來后說：“沒有貂皮了，都被商人買走了。他給的價更高，他把貂皮拿去做地毯。”

　　塔拉斯國王需要馬，他讓侍臣去買。侍臣返來說：“好馬全在商人那里，替他運水灌水塘。”

　　國王要辦的事兒都沒有辦成，誰也不給國王干，人們都去給商人干，只把商人付的錢拿來向國王交稅。

　　國王的錢多得沒有地方放了，而日子卻越過越差。國王不再出什么念頭，能勉強過日子就算不錯，而今連這一點也做不到了。生活越來越艱巨。廚師、馬夫、仆從一個又一個都離開國王跑到商人那邊去了。不久連吃飯也困難起來。國王派人到市場上去買東西，市場上什么都沒有，都讓商人買去了，人們只向國王交稅。

　　塔拉斯國王很生氣，把商人驅逐出境。商人在版圖上住下來，依然那樣干。人們為了得到商人的錢，還像已往那樣，什么東西都給商人送去。國王的處境十分不妙，他整天不吃不喝。

　　另有人說，商人夸下海口，要把王后也買去。塔拉斯國王恐慌起來，不知怎么辦。

　　武士謝苗來找他，對他說：“幫用我吧，印第安人的頭領把我打敗了。”

　　可是塔拉斯國王還自顧不暇哩。

　　“我已經兩天兩夜沒吃飯了。”他說。

　　十一

　　老魔鬼整治了兩個哥哥，就去找伊萬。他變做一個將軍，發起伊萬創建一支軍隊。

　　他說：“一個國家沒有軍隊是沒法過日子的。只要你下命令，我就在你的百姓中征募士兵，創建一支軍隊。”

　　伊萬聽了他的發起，說：“好吧，你去建一支軍隊，好好教他們演奏歌曲，我喜歡這樣。”

　　老魔鬼走到全國各地去征募士兵。他宣稱，只要是來當賓的，每人可得一升燒酒、一頂紅帽。

　　傻子笑了，他說：“我們這兒釀酒不是官辦的，百姓自己釀制。帽子要什么樣的，妻子就給做什么樣的，哪怕是帶毛邊的花帽子也行。”

　　誰也不來當兵。老魔鬼又來找伊萬。

　　“你的那些傻臣民都不想應征，”他說，“得硬抓才行。”

　　“好吧，”伊萬說，“你去硬抓吧。”

　　老魔鬼便出了通告，要所有的傻子都來應征服兵役，誰敢違抗，伊萬國王就把他處死。

　　傻子們到將軍這里來說：“你向我們宣布，如果我們不來當兵，國王就把我們處死。但是，你沒說我們當兵以后會怎么樣。聽說，當了兵也是會被打死的。”

　　“對，這是難免的事。”

　　傻子們一聽這話，更加不想去當兵了。

　　“我們不去當兵，”他們說，“既然人免不了一死，那么不如在家等死。”

　　“你們這些傻子呀真傻!”

　　老魔鬼說，“當兵不見得會給打死，而不當兵，一定會被伊萬國王處死。”

　　傻子們想不曉暢，便去問伊萬國王。

　　“有個將軍讓我們去當兵，說’你們當了兵不見得會給打死，而不當兵，一定會被伊萬國王處死’。這話是真的嗎?

　　伊萬大笑。

　　“怎么，”他說，“我一個人能把你們全都處死?我要不是傻子的話，一定能向你們表明這個道理，可惜連我自己也不曉暢。”

　　“那我們就不去當兵了，”大家說。

　　“好吧!”

　　伊萬說，“那就不當吧!”

　　傻子們又去回將軍的話，全都拒絕當兵。

　　老魔鬼看見這一招不管用，就去巴結蟑螂王，對他說：“咱們去攻打伊萬國王，把他打敗。他只缺錢，而糧食、牲畜、各種寶物多得是。”

　　于是蟑螂王決定開戰，他集結了重大的軍隊，備足了槍炮。

　　軍隊開到了版圖上，要向伊萬的國土侵犯了。

　　有人來向伊萬國王報信，說：“蟑螂王來攻打我們了。”

　　“不要緊，”伊萬說，“讓他來好啦。”

　　蟑螂王率領軍隊穿過邊境線，派先頭部隊去偵察伊萬的軍隊。他們找來找去，沒發現軍隊，又等了好久，猜測：會不會埋伏在哪里突然之間之間之間冒出來?但是，關于伊萬的軍隊一點新聞都沒有，沒有誰和他交兵!蟑螂王便派軍隊去占領村莊。當士兵來攻占一個村莊的時候，傻子們都跑出來寓目，露出驚奇的樣子。

　　士兵們搶奪他們的糧食和牲畜，傻子們叫他們隨便拿，沒人自衛。士兵們又進入另一個村莊，狀況也是如此。士兵們走了一兩天，到處都一樣，傻子們什么都拿出來，誰也不還手，還請他們留下，說：“親愛的，如果你們在那邊日子過得不好，那就來我們這邊來過吧。”

　　士兵們走啊，走啊，根本看不見軍隊，只有普通的老百姓，這些老百姓自己養活自己，也養活別人，非但不進行自衛，反而邀請他們留下。

　　士兵們感到有趣，返來對蟑螂王說：“我們沒法子打仗，把我們調到別處去吧。要打就要雙方交兵，這算什么，跟切果子羹似的。在這兒我們沒辦法打仗。”

　　蟑螂王大怒，下令軍隊走遍這個王國的各地，破壞村莊和房屋，燒盡糧食，殺掉一切牲畜。

　　他說：“要是你們不服從命令，我就把你們一切處死。”

　　士兵們嚇壞了，只好服從命令。他們燒、殺、擄、掠，無所不為。傻子們依然不進行自衛，只知道哭泣，男女老少哭作一團。

　　“你們干嗎欺負我們?”

　　他們說，“你們為什么糟踐東西啊?要是你們需要，就拿去好吧。”

　　士兵們心里難受起來。他們不想持續這么干下去，整個軍隊就瓦解了。

　　十二

　　老魔鬼用軍隊沒有打敗伊萬，只好溜走了。

　　接著，他又變成為一個衣冠楚楚的紳士，到伊萬的王國來落戶。他想按照收拾大肚皮塔拉斯的辦法，用金錢打敗伊萬。

　　“我愿意為你們做好事，教你們變得機靈起來，”他說，“我要在你們這里蓋房子、辦企業。”

　　“好吧，”傻子們說，“住下吧。”

　　這位紳士住了一晚，第二天早上來到廣場上，拿出一大袋金幣和一張圖紙，說：“你們過得和豬一樣差，我來教你們，應當如何生活。你們按照這張圖紙為我蓋一座房子。你們干活，我指揮，然后我付給你們金幣。

　　他把金幣拿出來給傻子們看。傻子們很驚訝，因為他們從不使用貨幣，而是以物易物，或是用勞動支付。他們好奇地望著金幣，說：“這東西不賴。”

　　傻子們用勞動去調換紳士的金幣。老魔鬼也像在塔拉斯那里一樣，動手制造金幣。人們為了調換金幣，什么東西都肯拿出來，什么活兒都肯干。老魔鬼十分到意，心想：“這下我的事兒成為!我要叫傻子像塔拉斯一樣破產，再把他的靈魂和肉體買過來。”

　　但是傻子們得到金幣以后，卻分給女人們去做項鏈，女孩兒子把金幣編在發辮里，小孩子拿到外面去玩游戲。傻子們有了許多金幣后，就不愿再要了，而紳士的房子連一半還未建成，糧食和牲畜也不夠吃一年。于是紳士通知傻子們去給他干活兒，給他糧食和牲畜，不管送什么東西去，不管干什么活，都能得到許多金幣。

　　但是，誰也不去干活，誰也不運東西給他。只是偶爾有個把小男孩或小女孩兒拿一個雞蛋去換一枚金幣。此外，準也不到他那兒去，紳士沒有食物吃了。他餓了，就到村子里去買東西吃。他來到一戶人家，拿出一枚金幣，想買一只雞，女主人不肯收金幣。

　　“我已經有許多金幣了。”

　　她說。

　　他問一個窮寡婦買青魚(herring)，給她一枚金幣。

　　那女人說：“親愛的，我不需要。我沒孩子，沒人玩這個，我已經留了三個在家看稀奇呢。”

　　紳士又去找一個農民買面包，農民也不要他的錢。

　　“我用不著錢，”農民說，“你如果奉基督的名討飯，那就等著，我讓我妻子給你切一塊面包。”

　　老魔鬼不禁啐了一口跑開了，說奉基督的名去討飯，這句話比刀子(knife)還厲害，他聽都不想聽。

　　老魔鬼終于沒有買到面包。大伙兒都已經有金幣。無論老魔鬼走到哪里，沒人再拿東西出來換錢。大家說：“你另外拿什么東西來吧。大概給我們干活兒，大概奉基督的名去討飯。”

　　可是老魔鬼除了金幣以外什么都沒有，也不愿意干活，奉基督的名義去討飯更不可能。他十分生氣。

　　“我給你們錢還不好?”

　　他說，“你們還要什么?有了錢就能隨便買什么，隨便雇工。”

　　傻子們不聽這些，他們說：“不，我們不需要金幣，我們既不付款，也不納稅，要錢有什么用?”

　　老魔鬼只好餓著肚子躺下睡覺(sleep)。

　　這件事傳到伊萬國王那里，人們問他道：“我們怎么辦?我們那里來了一位紳士，愛吃好的喝好的，身上穿得干干凈凈，就是不肯干活兒，也不肯奉基督的名去乞討，只給大家金玩意兒。沒得到金玩意兒時，人們還肯給他各種各樣的東西，現在誰也不給了。我們拿他怎么辦?可不能叫他餓死啊。”

　　伊萬聽了，說：“這不要緊，得養著他，叫他像牧人那樣挨家吃派飯吧。”

　　老魔鬼別無辦法，只好輪家吃派飯。

　　派飯輪到伊萬國王家了。老魔鬼去吃午飯，伊萬的啞巴妹妹做飯。她總上一些懶人的當。那些人沒干完活兒就老早跑來吃，把粥喝光。之后她想出了一個妙念頭，憑手來識別懶人：誰手上有老繭就請誰上桌吃飯，誰手上沒有繭子就只給他剩飯吃。老魔鬼在席上坐好啦，啞巴姑娘抓起他的手一瞧，那雙手沒有繭子，白凈、平滑，還留著長長的指甲。啞巴姑娘哇哇叫著把他拽到桌子一邊去了。

　　伊萬的妻子對他說：“先生，你別見怪，我這位小姑子不許手上沒有繭子的人入席。等大家吃完了，你再吃剩下的殘羹吧。”

　　老魔鬼很生氣，在國王家里竟給他吃喂豬的東西。他對伊萬說：“你這個王國的法律根本就是傻子的法律，要人們全都動手干活兒。只有你們傻子才想出這種傻辦法。人干活兒莫非只靠手嗎?你知道聰明的人用什么干活兒啊?”

　　“我們傻子哪能知道?我們只知道要用手和脊背去干活兒呢!”

　　“這正是因為你們傻。我來教你們用腦袋干活兒，以后你們就會知道，用腦袋干比用手干好得多。”

　　伊萬覺得驚奇。他說：“唉，難怪別人叫我們傻子啊!”

　　老魔鬼說：“可是，用腦袋干活兒可不輕易。你們見我手上沒有繭子就不給我飯吃，可是你們不曉暢，用腦袋干活兒要難一百倍。有時，腦袋會裂開。”

　　伊萬沉思了一會兒，說：“親愛的，你為什么這樣折磨自己?腦袋裂開是輕松的嗎?你就干點輕松的活兒，用手和脊背干。”

　　魔鬼說：“我折磨自己是因為我同情你們這些傻子。如果我不折磨自己，那你們就永遠是傻子。我用腦袋干度日兒，以后我來教你們。”

　　伊萬感到很稀奇。

　　“教吧，”他說，“以先手累極了，可以改用腦袋換一換。”

　　魔鬼贊成教他們。

　　伊萬通告全國：來了一位紳士教大家用腦袋干活兒，用腦袋干兒活比用手干強得多，要大家來學。

　　于是，伊萬在王國里筑了一座高臺，有一道扶梯直通臺上，最頂上是塔樓。伊萬把紳士帶到塔樓上，好讓大家看得見他。

　　紳士登上塔樓，在塔樓上向傻子們發言。傻子們聚在臺下望著，他們以為紳士要向他們現實表演不用手而用頭干活兒。

　　哪知，紳士講了一通不干活兒也能活下去的道理。

　　傻子們一點兒都沒有聽曉暢。他們圍看了一會就散了，各人還干各人的事去。

　　老魔鬼在塔樓上站著，一天天地講個不停。他肚子餓了，而傻子們也沒想到要給他送面包來。他們想既然他用腦袋干比用手干強得多，那么用腦袋弄到面包應該是絕不費力氣的事。

　　老魔鬼在塔樓上站了兩天，他不停地講。大家走過來，看了看，又散開了。伊萬問他們道：“怎么樣，紳士開始用腦袋干活兒了嗎?”

　　“還沒有呢，”他們說，“還在塔樓上磨嘴皮子。”

　　老魔鬼在塔樓上又站了一天，身體終于支持不住了，腿腳一晃，頭撞到柱子上。有個傻子看見了，馬上去通知伊萬的妻子，伊萬的妻子又趕忙跑到地里去通知丈夫：“快去看一看，聽說紳士開始用腦袋干活兒啦。”

　　伊萬驚訝地說：“真的?”

　　他掉轉馬頭，向塔樓趕去。當他來到塔樓的時候，老魔鬼早已餓得虛弱無力了，跌跌撞撞，腦袋不斷地撞在柱子上。伊萬才走到他跟前，老魔鬼腳下一絆，身子一歪就摔倒了。身體順著扶梯，咚、咚、咚，一向滾到臺下，用腦袋把所有的臺階都數了一遍。

　　伊萬說：“紳士說的倒是真話，有時候腦袋是會開裂的。這可不比手上長繭子，這種活兒干下來腦袋上會起疙瘩的。”

　　老魔鬼滾到了扶梯底層，一頭栽在地上。伊萬正想走已往，看一看他干得多不多，地突然之間裂開了，老魔鬼掉進地里，地上只剩一個窟窿。伊萬摸了摸后腦勺，說：“瞧他這副模樣，真叫人惡心!又是他!準是那幾個小鬼的爹，好厲害!”

　　伊萬現在還在世，人們都遷居到他的王國里去，兩個哥哥也去了，伊萬養著他們。只要有人來，說一句：“養活我們吧。”

　　他都回答道：“好吧，住下吧，我們樣樣都有，多得很。”

　　但是，這個王國有一條端正：誰手上有繭子，請上桌吃飯;誰手上若是沒有繭子，就請用殘湯剩飯吧。